早春,是公园移花种草、植树造林的最佳时节,然而钵池山公园最引人注目的不是种植花草树木,而是连片清理杨树。看着一片片参天杨树轰然倒下,人们多是心里纠结。
是不舍吗?当然心有不舍。杨树本不是苏北平原的传统树木,相比槐、柳、榆、桑,我们对杨树没有什么亲近感。后来对它产生浓浓敬意的,是中学时读《白杨礼赞》。正是同学少年,血气方刚,诵读茅盾先生脍炙人口的篇章,自然会循着先生引导,把烽火年代根据地军民不折不挠、艰苦卓绝的斗争精神与白杨树朴实无华、正直庄严的品格融为一体。那种对杨树的热烈的爱,犹如青年男女的一见钟情!记得有几位爱好文学的同学,还模仿《白杨礼赞》写了《桐花赞》、《国槐礼赞》等作文,虽然有几分“为赋新词强说愁”,但他们的积极性还是得到老师肯定的。若干年后,使这种情感得到深化的,是在银屏前看春晚,听阎维文演唱的《小白杨》。“一棵呀小白杨,长在哨所旁,根儿深、干儿壮,守望着边疆......”那悠扬激越的旋律让我们眼前一亮,又恍若故人重逢!后来得悉这首歌背后的故事,更使人感怀至深:1983年诗人梁上泉赴新疆巴尔鲁克山塔斯堤哨所采风,认识一位锡伯族士兵,士兵向诗人讲述了母亲送他白杨树苗、鼓励他坚守边疆的故事。诗人怦然心动,灵感迸发,遂与作曲家士心合作,谱写了这首亿万人喜爱传唱的名曲。
是爱惜吗?自然爱惜有加。苏北是冲积平原,黄河故道保湿功能差,风沙灾害重。有首民谣:“冬春两茫茫,风吹飞沙扬。春播一瓢种,秋收半碗粮。”就道尽了风沙之害。上世纪70年代,淮阴地区困则思变,移植意杨防风治沙取得成功。十多年间,黄河故道夹岸的绿杨绵延百里,低徊的鸥鹭影照清流。阡陌交通上有浓荫蔽日,四围田畴沃土,千百年来风沙肆虐、民不聊生的困局得到根本扭转。在改革发展的实践中,黄河故道人民因地制宜,探索致富路,杨树以其适应性强、生长期短、经济效益高,成为发展林木业的首选树种,得到大面积种植。进入新世纪,杨树种植、木材加工、产品营销蔚然形成巨大产业。数十年默默生聚、息息繁衍,杨树仿佛一位巨人,降风沙,润垄亩,富裕百姓,又仿佛一位丹青妙手,把青绿泼洒在蜿蜒的黄河故道,向天南地北铺染。绿杨,怎能教人不想它,不念它,不爱惜它呢!
是无赖吗?一声叹息。时代日新日异,农耕时代的慢生活渐行渐远,“江山代有才人出,各领风骚数百年”的传统发展模式亦已成为过往。在以人为本、群众利益至上的今天,杨树作为社会发展“功臣”,也越来越显露它致命的“生理缺陷”:暮春时节,杨絮弥天,“瑞雪铺地”,人们居家密闭门窗,出门包裹严实,犹如抗击北方沙尘暴;絮花丝丝落落,缠裹着大田作物,对农业生产影响不亚于一场病虫害;絮花落满沟沟坎坎,覆盖草地树丛,春季天干物燥时常引发火灾。人们受不了杨絮困扰,要求治理的呼声一年比一年高。在经济效益和社会效益之间,城乡各地选择了后者,逐步减少杨树种植面积,遏止杨花扰民势头。今春钵池山公园清除杨树,想是痛下决心的,也是权衡再三的。市民的反应,是一种理解的平静,也有几分难以割舍的纠结。
我心亦如是,走在早春的公园,面对没有杨树的草地,仰望一览无余的碧空,呼吸清爽了,视野开阔了,心底难免落寞。
版权及免责声明:凡本网所属版权作品,转载时须获得授权并注明来源“欧洲侨报”,违者本网将保留追究其相关法律责任的权力。凡转载文章,不代表本网观点和立场。版权事宜请联系:0040-751021899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