戏画 段昭南    赏析 周 翔
昆剧《思凡》讲一个封建时代少女挣脱清规戒律、追求人生自由的故事：小尼姑色空年自幼便被父母送入仙桃庵，及至二八芳龄，厌倦了古佛青灯，晨钟暮鼓，向往山外的世界。这一日，她趁庵中婆姑皆忙，悄悄逃下山去。
戏画中朱传茗先生饰演的小尼姑色空，舞着拂尘，正悠悠奔向山下。观此番情景，就想到戏曲界的一句老话——"男怕夜奔，女怕思凡"。是说昆剧界，生行不敢碰《夜奔》，也就是林教头风雪山神庙，盖因这出武生戏，念唱作打四门“童子功”齐全，十分考验生角儿功底；旦角儿怕演《思凡》，一出戏歌舞合一，唱做并重，却只一个人在演，且声腔细腻、身段繁重、姿态多变，平常演员难以驾驭。但对昆剧大师朱传茗，自不在话下。
  朱传茗（1908-1974年），出身昆曲名堂世家，13岁带艺入昆剧传习所，16岁到上海演出，在新世界剧场，朱传茗率先走“红”，《游园》《惊梦》《断桥》《琴挑》《赠剑》《楼会》《瑶台》等多出戏深受观众喜爱。他身段优美，表情端庄，刻画人物细腻，20岁出头即为传习所头牌花旦。1937年上海沦陷，梅兰芳蓄须明志，朱传茗息影回乡，至抗战胜利重返舞台。1958年，应梅兰芳、周信芳之邀，朱传茗赴京参加戏剧会演，在中南海怀仁堂饰演《思凡》中的小尼姑，通过唱腔的前后变化，念白、身段的细微把握，丝丝入扣、出神入化地传递出色空内心烦躁——萌动——开朗的演进过程。这场演出受到懂戏的周恩来总理激赏，总理高兴地请他合影留念。
  朱传茗多才多艺，他京昆双绝，还精通音律，是压笛高手。梅兰芳、程砚秋、俞振飞等泰斗级艺术大家，皆引他为师友，他们同台切磋，惺惺相惜，相映成辉，在菊坛留下诸多美谈。程砚秋居上海时期，清唱《渔家乐•藏舟》等曲，盛请朱传茗为之司笛，长达三年许。梅兰芳不仅向朱传茗学习昆剧《断桥》，而且专请他为梅葆玖量身编排《游园》《思凡》两折戏。俞振飞与朱传茗的合作则更为长久，早年他们曾同台演出《梳妆•跪池》，1958年俞振飞、言慧珠出访欧洲，历时半年，其间朱传茗不仅担任他们演出的主笛，而且为《八仙过海》《百花赠剑》等戏谱曲。
    关于艺术家，司汤达有过一句名言“光有一个合乎逻辑的头脑是不够的，还要有一种强烈的气质。”这种气质就是作为艺术家的天赋和情怀。朱传茗出身名堂，带艺入科，成为昆曲演员，是家学渊源。但由昆入京，再由笛艺到戏剧创作、舞美设计，不仅能触类旁通，而且是个中翘楚，这就得在勤奋之上，独有一份天赋和情怀了。